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雪豹的家园——昂赛大峡谷

2020-09-24摘自《中华水塔》第十一章原文地址

雪豹的家园——昂赛大峡谷

文/陈启文

昂赛大峡谷不仅拥有三江源最完整的自然生态系统,还拥有青藏高原发育最为完整的白垩纪丹霞地质景观,那如坐禅观定的四面吉祥佛,形若坐佛的乃邦神山,还有佛头山。又看那猿人山、蘑菇山、金鸡独立、雪豹沟、手掌山……无不生动活泼、惟妙惟肖。这鬼斧神工的地质奇观在三江源其他地方是很难见到的,令人惊叹这天地造化之神奇,这一切仿佛是从澜沧江中直接生长出来的,这奇特的景观也的确是流水冲刷和风化而造就。相传这里过去是一个大湖,那古灵精怪的山石就是被湖水的波浪打出来的。起初,这里的山石也不是赤红色,这里曾出了一个叫桑阿赛的国王,住在乃邦神山。那是一个半人半神的怪人,头发像绿松石,衣服是红珊瑚做的,靴子如彩虹,他还像孙悟空一样会七十二般变化。在王者相争时,桑阿赛王和格萨尔王斗法,当格萨尔王变成了太阳,桑阿赛王就变成了草——这其实很符合自然规律啊,却不知怎么让格萨尔王非常生气,他便命手下大将代玛用箭去射杀桑阿赛,那可是个百步穿杨的神箭手,一箭射中了桑阿赛的大腿。桑阿赛王一边奔逃一边流血,血流如注,这红石峡就是桑阿赛王的鲜血染红的。

穿过曲径通幽的岩廊洞穴,流水之声猛然增大了,乍见一山高耸,崖壁上悬挂着一柄长长的石剑,相传此乃格萨尔王的佩剑,又如同一把高悬在峡谷之上的达摩克利斯之剑。此山名为赛青山,堪称是赤壁丹崖的绝作。此时正值澜沧江流域的雨季,雨水汇集从崖顶飞流直下,形成一道季节性瀑布。但让我震撼的不是瀑布,而是高悬在我们头顶上的一把剑,连天光云影中也闪烁着隐隐的剑气……

这样一个大峡谷是大自然的杰作,不仅具有极高的观赏价值和艺术价值,也有极高的科学价值。这里蕴含的新构造运动、气候变化、冰川作用、流水侵蚀、古柏森林、人类活动古迹等信息,为地貌学、冰川学、河流学、构造地质学、植物学、历史宗教和人类学等学科的研究提供了一处自然博物馆。凡自然造化皆是人类难以复制的,人类的唯一使命就是像爱护自己的眼睛一样爱护这里的一切,这并非一个矫情的比喻,这绝美的风景一旦损毁你就再也看不见了。

在人神共处的青藏高原,一切都是充满神性的。在这大峡谷里还耸立着三座风姿绰约的玉女山,相传为三姐妹所化,在她们的庇佑下,昂赛的牧草逐水而生迎风茂长,昂赛的女子一个个貌若天仙又柔情似水。天地既然造化了神女山,必然也会造化雄性的大山。一座神山仰天高耸,直傲苍穹,底部为两个形似睾丸的球状岩石,浑然一看,这神山酷似男性勃起的硕大生殖器,似要向玉女宣示男根的雄壮。这便是雄奇的康巴之根、生命之根。由北朝东远眺,又见一座神龟山,一只头朝东方的巨型石龟披霞浴露,迎接着清晨的日出。那龟壳上纹理如云纹波纹,而千百年来,昂赛的牧人们就在这大峡谷里,过着神仙般的日子,他们与神龟仙鹤朝夕相处,龟年鹤寿,昂赛也是一个让人趋之若鹜的长寿之乡。

从第一峡口驱车驶向昂赛乡年多村吉日沟沟口,这峡谷里的沙石路,一条路如扭曲纠结的麻绳一样随着山势左弯右拐,七上八下,沟沟坎坎,在车轮的碾轧下到处是冻胀的裂缝,还有几段修在绝壁上,而绝壁之下便是大峡谷,深邃如大地深处的伤口。山雾很大,此时太阳正当顶,雾气正在阳光下挥发,却又迟迟挥之不去。这里的海拔比黄河源、长江源低得多,我虽说没有太强烈的高反症状,却有严重的恐高症,这时候还真是巴不得一场大雾涌来,将这凶险而狰狞的真相遮蔽。

这条路是2013年开凿的,按规划原本还要拓展升级时,却被杂多县政府紧急叫停了。这是迫不得已也是非常必要的叫停,一看就知道,这路还真是不能继续拓展升级了,这犬牙交错的山体,一动就要伤筋动骨。而这条路被叫停还有一个重要原因,这是三江源国家级自然保护区和三江源国家公园澜沧江源区的核心区,也是野生动物的重要繁殖栖息地之一,只要人类的道路延伸到哪里,野生动物就会遭遇灭顶之灾,而随着人间的边界不断扩张,已经把野生动物逼到了山穷水尽的地步。澜沧江其实就是一条以野生动物命名的河流,藏语拉楚,意为獐子河。獐子,俗称香獐子,学名原麝,为了获得价值昂贵的麝香,这种动物也进入了濒危状态,已列入世界自然保护联盟(IUCN)2015年濒危物种红色名录。在这峡谷里还有一种比獐子更神秘的、像天使一样迷人的雪山精灵——雪豹。从全世界雪豹的分布情况和数量来看,中国适宜雪豹栖息的生境面积位居全球第一,约占总数的六成,主要分布在青藏高原及帕米尔高原地区。杂多县被誉为“中国雪豹之乡”,是世界上雪豹活动最频繁的区域之一,而昂赛大峡谷又是雪豹最活跃的区域。

每一种野生动物都有自己的秘密,那是不能被外人所窥视的神秘领地。

雪豹是一种高原岩栖性的大型猫科动物,在中国,从新疆天山、帕米尔高原到青藏高原等高海拔山地,都是雪豹的主要分布地,凡是那些人迹罕至的雪山冰川,连其他野生动物也难以抵达的雪线一带,只有雪豹才是真正的主人。在这些分布区内,雪豹也是处于食物链最顶端的捕食者。它们浑身长满了灰白色的、又厚又密的毛皮,这毛皮上还有黑环和黑色斑点,在白茫茫的雪野,这样的毛皮天生就具有隐蔽性,那灰白的毛色在白雪皑皑的山间很难发现,那身上虽有黑色的斑点和不规则的黑环,但看上去就像积雪斑斓的光影,反而更具有欺骗性,即便离得很近也难以轻易发现。在长毛之下还长有浓密的底绒,加之它们拥有高度发达的分配血液、调节呼吸等本能,才能够抵御高寒缺氧的极地环境。越是冰天雪地,雪豹越是充满了激情与野性,它们天生就是雪山冰川上的忠诚守望者,又以孤傲而特立行独的天性被誉为“雪山之王”。

国际野生生物保护学会(WCS)首席科学家乔治·夏勒博士是最早进入青藏高原及三江源追踪雪豹行踪的国际野生动物学家,当他走进城市的动物园时,才能入迷地打量这孤独而充满了威仪的雪山之王:“它们华丽的烟灰色外衣点缀着黑色的玫瑰形花斑,就像覆盖着白雪的荒漠,它们苍白、冷漠的眼神让我想起遗世独立。那一刻,城市仿佛消失了。”

夏勒博士把雪豹称为高寒极地的“幽灵”或“山中鬼魅”,它们像幽灵一样在人迹罕至的地方游走,昼伏夜出,一般很难被人类发现。那不为人所知的世界才是真正属于它们的世界。在那个我们只能猜想的世界里,或许还有它们更精彩的生活方式。

近年来,随着红外相机的使用,人类才逐渐捕捉到雪豹神秘的习性。它们是雪域高原最孤独的野生动物,而孤独是它们的天性也是惯性,它们也是按惯性生活的野生动物,而且很有规律。白天,它们大多深居简出,而当它们在清晨或黄昏现身时,一般会沿着雪线和冰舌逡巡,像一个风度翩翩、仪表堂堂的绅士。它们也很注重自己的仪表,一有空就用舌尖舔舐自己的皮毛。但一旦发现了猎物,它们就会凶相毕露,立马就会龇出狰狞的獠牙。夏季随着气温上升,它们往往还会越过雪线爬上冰川、裸岩及高海拔的寒漠带。入冬之后,雪豹又会随着雪线的下降而迁徙。无论上升还是下降,只有两个目的:一是便于隐蔽,二是能够捕捉到它们赖以为生的食物。雪豹对自己的老巢特别依恋,一只孤独的雪豹往往连续好几年甚至一辈子都不会离开自己的老巢。这巢穴或在岩洞中,或在乱石凹处,或在石缝里或岩石下面的灌木丛中,大多在阳坡上,但都极为隐蔽。雪豹一年换一次毛,那年复一年的体毛在窝内越积越厚,它们就用这厚厚的、暖呼呼的体毛温暖着自己。若天气晴好,它们也会在中午时分趴在高山裸岩上晒太阳,那是它们吃饱喝足后的惬意时光。

雪豹既守着自己的一个老巢,也爱走自己踩出来的一条老路,它们的行径多为山脊或溪谷间的危岩绝径,那是人类望而却步的。雪豹是孤独的行者,极少成群结队,而它们一旦成双成对或携家带口,那就是在发情期或幼豹的哺育期。雪豹在两三岁时性成熟,青藏高原从来没有春天,雪豹把交配的时间安排在冰冻三尺的冬季进行。每年1月份至3月份,母豹进入发情期,每次持续一周左右。此时,它们食欲不振,经常嘶叫和相互寻找,若两只雄豹狭路相逢必有一场一嘴毛、一口血的厮杀,它们必须在自己钟情的女神面前秀出自己无与伦比的肌肉。在势均力敌的厮杀中,往往需要很长的时间和多个回合才能决出胜负,而一场漫长的厮杀只为了赢得极其短暂的交配权。或是天气实在太冷,那短暂的欢愉比眨眼还快,每次交配时间仅数秒或十余秒。这种高寒环境的交配成功率很低,为了提高成功率,它们在每次发情期要交配十余次。若没有怀孕,母豹在一两个月后还会再次发情,而在野性世界里从来没有永远的战胜者,到那时又会有一场血腥的厮杀,直到母豹怀孕后,无论公母都会回归各自的领地。

通常,怀孕的母豹经历三个月的妊娠期后,将在4月中旬或6月初的某个清晨产下三至五只幼豹。刚出生的小雪豹通体带有浅玫瑰紫色,身上的黑色环斑轮廓不清、黑灰相杂,体质很弱,叫声似小猪。它们从生下来后就闭着眼睛,过十来天才会慢慢睁开眼,一睁眼就开始爬行。谁是这一窝小雪豹的父亲,这个从来不用人类来操心,它很快就会来到母豹和幼豹身边,它在那晨风中飘来的分娩的血腥味儿中,仿佛一下就嗅到了与自己有关的血缘的气息,并在第一时间承担起一个父亲义不容辞的责任。在幼豹出生后的前半个月,雪豹妈妈在窝里哺育幼崽,主要靠雪豹爸爸外出捕食。一个半月后,幼豹开始吃一点碎肉,就可以跟随妈妈外出活动。三四个月后,那些小豹子就可参与捕食了,在一岁半至两岁后,小雪豹就要告别母亲,从此开始独立生活。这样的告别其实是生离死别,它们将会远离故土,长途跋涉,穿越广袤的地带去寻找自己的栖居地,这也是雪豹能够世世代代健康繁衍的一种天性,走得越远越有助于减少近亲繁殖。

雪豹是高寒山地的旗舰物种。所谓旗舰物种,是国际保护生物学中的一个概念,通常是某些特殊生态系统的标志。旗舰物种的选择并不完全基于生态学意义上的重要性,而是注重它的公众号召力与吸引力,不仅能够使这些物种受到更好的保护,也能连带保护那些影响力较小的物种。

摘自《中华水塔》第十一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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