泰戈尔：采果集（二）

文/泰戈尔 

译/苇欢

1

哪里有路，我便在哪里迷路。

宽阔的水上，碧蓝的空中，没有一丝轨迹。

飞鸟的羽翼，耀眼的星火，

四季更迭的繁花将道路遮掩。

我问自己的心，它的血液中是否流淌着

无形之路的智慧。

2

唉，我不能留在家里，家让我无家可归，

因为永恒的异乡人在呼唤，他正在行路。

他的脚步声敲打着我的胸膛；让我痛苦！

风起了，海在低吟。

抛开一切忧虑与怀疑，

追随飘零的浪潮，因为异乡人呼唤着我，

他正在行路。

3

让那些必须逗留的人继续逗留。

因为晨空中传来一声呼唤，呼唤你的名字。

无所等待！

花蕾渴求黑夜与露珠，

怒放的花朵却呼唤光明的自由。

冲破你的鞘吧，我的心，勇往直前！

4

当我在储藏的珍宝中流连，

我感觉自己像一条蠕虫，

在黑暗中啃啮生养它的果实。

我要离开这座腐坏的监牢。

我不愿出没在这陈腐的寂静里，

因为我要去追寻永恒的青春；

我丢弃一切不与我的生命协和，

也不如我的笑声轻盈的东西。

我穿越时光，哦，我的心，

吟游的诗人在你的战车上舞蹈。

5

你握住我的手，将我拉到你身边，

让我坐在高椅上俯视众生，

直至我变得胆怯，无法动弹，无法行走；

每一步都伴着疑虑与争辩，

唯恐一脚踩上他们冷待的棘刺。

我终于自由了！

打击到来，侮辱的鼓声响起，

我的座椅被掀翻，跌落在尘埃里。

条条道路在我眼前敞开。

我的双翼胀满对天空的渴望。

我汇入午夜的流星，

一头扎进那深邃的阴影。

我像夏日里被风暴驱逐的云，抛掉金冠，

把雷霆悬挂在闪电之上，像一把利剑。

我带着狂喜奔跑在卑微之人

尘土飞扬的道路上；奔赴你最后的迎接。

离开子官的孩子找到了母亲。

当我和你作别，被你逐出家门，

我才能自由地看见你的面容。